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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吃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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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裏的天,餘熱尚在。

桑桑聽得外頭鳥兒在樹梢嘰喳,皺了柳眉,無意識再翻了個身。觸及榻邊另一半冰涼後被冷的驚了醒。

她睜開眼,看著帷簾上細細密密金絲繡作的比翼鳥,金線被窗外頭縫隙漏進的光反射,耀眼的很。

昨夜裏的荒唐若零碎的片段一點一滴在腦內閃過。

墨畫端著茶水進來,擡眼見到主子三千青絲若錦緞,遮住雪白的脊背。大紅的被褥從一邊肩頭滑落,胸前雪肌點點紅梅暈染,一邊飽滿上似還有青色指印。

註1:引自詩詞

走近了看清桃花眼角邊帶著點點淚花,我見尤憐,一副嬌花經風雨□□過後的樣子。

墨畫紅了臉,不敢再看。

低頭行禮道:“世子妃,您醒了。”她宣了外頭丫鬟進來,接過盥盆,拿了巾帕沾濕了水替桑桑凈面。

“墨畫,我渴。”桑桑眼珠子僵硬的轉動了下,說出的聲音綿軟帶著絲沙啞。

“是。”墨畫放下盥盆,去桌面上端了盞溫水過來,遞於桑桑。

她接過白瓷盞,細白的指頭若上好瓷器,喝了一大口水,腦中混沌消散了些有了一絲清明。垂眸看見自己肌膚上某人留下的痕跡,羞赧浮上心頭,但心頭仍存疑。

她不是不懂,夫妻之禮不是這般。

夫君瞧著也不像厭惡自己,但為何不願合禮?

就這樣欺負自己,還說是自個兒故意穿那衣裳勾著人。

桑桑看向床榻下碎成兩瓣的白色襦裙,心頭有些怨念。只道是讓自己莫爭,卻不願給自己添置新衣,反倒撕破自己一套又一套衣裳。

天下怎有這樣的人。

但每每到了他面前,許是世子爺的身份,桑桑總也不敢任性撒潑。她長於北地,本就不是什麽溫順性子,如今只能隱忍。

誰讓他不是普通人家的漢子,可任自己打罵。

兀自穿著衣裳,桑桑今日挑了件蘇繡月華錦衫。

被府裏下人偷笑了幾回,還有段皎明裏暗裏譏諷,桑桑明白了此前那些鄉裏帶過來的衣裳花紋式樣早已不是當下時新。

還有阿娘花了幾十兩紋銀在成衣鋪子裏精挑細選的四季常服各五套,大紅大紫顯俗氣。如今來了,倒是明白了京中閨秀一身行頭,莫說頭面首飾,光是華服便值百兩紋銀。

雖不是套套如此,但奢華至此,也令桑桑咋舌。

雖家中略有錢財,但以往從未置辦過這樣的衣裳。

正思及此事,銀屏從外頭走進來,低頭回話道:“世子妃,三小姐來了,說來瞧瞧你。”

泠姐兒,連著拒了她幾次,自傷了腿久居院內便許久未見過了。

桑桑有意改善與她的關系,當下道:“快快迎她入花廳,先奉上好茶,待我梳洗完畢就去見她。”

那邊,段泠聽得桑桑傷的腿好了,今早還去園子裏逛了逛。

想起家宴上她送的那套紅寶石頭面,十分貴重,便攜了禮來探望。見嫂嫂身邊大丫鬟銀屏進去後笑著臉出來請自己入花廳,她心頭生疑。

往常自己都是在前廳等候,自己這位嫂嫂,明明是女兒家愛笑愛俏的年紀,卻格外守禮。比之母親,更拘禮。

今日倒是奇了。

跟著銀屏入了花廳,她在窗邊位置上坐下,梨木桌上白玉瓶內新采的芙蕖粉□□白。風兒拂面而過,帶來陣陣幽香,讓人心頭舒適。

正如今日的桑桑,蘇繡上大片大片粉白桃花,月華錦衫流光溢彩,一改往日素淡靜若死水的樣子。

這樣的好樣貌合該配這樣的好顏色。

“泠姐兒,許久未見了,上回你說去京郊跑馬可好玩?”桑桑笑著在她一旁坐下,上手沏了壺茶,姿態姣好,一顰一笑間流露出不可明說的風韻。

見過美人無數,段泠一時還是看呆了去,楞了楞神接過茶盞,連忙道:“謝謝嫂嫂。”

想起了桑桑剛剛問到話,提到開心處,她面上揚起陽光明媚的笑容。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許久,段泠心頭暢快,京中閨秀大多愛讀附庸風雅,念酸鄒鄒的詩,無事便練習女紅,一副矯揉造作的模樣。

她愛笑愛鬧,與桑桑骨子裏的秉性倒正好相符。

“嫂嫂,你不知那日跑馬淑環縣主輸給了我,她那臭臉擺的,我可不慣著她。”半日不到,段泠已拉著桑桑的胳膊,兩人倒不像姑嫂,一般大的年紀倒如手帕交。

親親熱熱。

桑桑伸手一點她的眉間,眼角眉梢風情無限,笑著道了聲促狹鬼。

心頭卻莫名生了些感慨,泠姐兒亦是顯國公府嫡出姑娘,背後外祖家是平陽侯府,身份顯貴。淑環縣主是離郡王嫡親的女兒,雖郡王妻妾無數,但因著郡王妃於當今有相救之恩,淑環聖眷濃,身份躍臨郡王府一眾小姐公子。

段泠自是有這份資本不懼淑環縣主,可由著性子來。

反觀自己,雖也是顯國公府世子妃。但不得夫君寵愛,亦無子嗣,心頭總不甚安穩。而今想開了些,不像前些日子那般畏畏縮縮,但若說觸及淑環縣主的鋒芒,桑桑不敢。

她只想在規矩內得些歡愉。

一瞬間想了許多,看向段泠兩腮微紅低下頭去。

問道:“泠姐兒這是怎麽了?”

段泠拿手指絞了帕子,低聲說:“嫂嫂太過好看了些,泠兒一時看迷了眼。竟也有些嫉妒哥哥,可日日陪著嫂子。”

她忽然又拉著桑桑的手,眼底帶著殷切:“嫂嫂眼光好,不若陪泠兒去街市上挑些衣裳。今年秋季來的晚,時新衣裳倒是上的早。嫂嫂許久未出門,不若便隨泠兒去,如何?”

“自是再好不過。”

天啟民風開放,婦人小姐出門游玩可不帶帷帽。熱鬧的街道上走著形形色色的人。

街道兩旁,前邊是各色店鋪林立,後頭是小商小販的宅院。走在鬧市裏,叫賣聲陣陣,年畫坊,染坊,布鋪,胭脂鋪連著開滿長街。

還有賣糖葫蘆的布衣百姓挑著草靶子到處叫賣,一群孩童笑嘻嘻圍著地邊捏泥人的鋪子。

桑桑久違見到這熟悉的場面,面上綻露笑顏。

本就艷麗的臉龐更添三分明媚,奪人眼。

段泠拉著桑桑在鋪面上到處看,“這位客官,看看吧。新進的珠釵,好看的緊嘞!”她笑著拿起一簪子往桑桑頭上比劃,從鬢邊斜斜插入。

日光下,紫鴦花簪垂著一縷細細銀流蘇,夢幻般的紫色襯的烏發如墨。美人肌膚白若霜雪,透著點點粉紅,秀眸若星辰,含著細碎的銀光,嬌憨中透出一股子不自知的嫵媚。

色若桃李,艷勝春花。

過路行人分分側目,如此貌美兩女郎笑著,肩若削成,腰如約素。但看著兩人身上華服,皆離的遠遠的瞧著,不敢沖突貴人。

這時,街邊兩旁酒樓,花樓陸續支起窗子。

露出一張張美人臉來,嫻靜雅致,不似尋常百姓家女子。

廂房昂貴,今日竟也被包滿了。

隱約聽得街那頭有馬兒踢踏聲傳來。

段泠一拍腦袋,懊惱的說道:“瞧我這記性,只顧著讓嫂嫂陪我逛街市。竟忘了三年一次科考放榜,今日正是新科一甲進士打馬游街時。”

兩人身邊簇擁著府內三三兩兩便衣護衛,護著兩人往高處些走,避免被人流沖散。

敲鑼聲沸盈滿天,前頭有人穿著官服大聲喊道:“官家開路,無事請退避!”

後頭跟著幾匹烏黑油亮的高頭大馬,為首那馬兒還打了聲響鼻。

段殊乘在轎內,閉目聽著一人在外頭稟著事。玉指敲擊著桌面,一聲一聲脆響若擊在人心頭。外頭沸盈聲欲來欲烈,他睜開眼看向外頭。

大理寺主薄蘇桓見狀亦往街邊望了一眼,恭聲回話道:“爺,今日是新科狀元榜眼探花打馬游街的日子。那賊人倒是抓的好時候,今日街上亂,小商小販,官家小姐都擠滿了這條街。他倒是料定我們不敢做些什麽。”

“往前去,就在那街邊。小爺我倒是要看看那賊人能躲到哪裏去。”段殊在轎內冷笑道,眼角眉梢張揚掩不住,周身煞氣濃烈。

“是。爺慧眼,賊人定難逃您法眼。”蘇桓應聲符合道,命馬夫將馬兒往前些驅使。

段殊勾了勾唇,越是慌亂的人越發會露出馬腳,今日貴人多,那賊人倒是撿回了一條狗命。

桑桑不知隔著幾丈遠的地方,段殊就在轎內看著外頭。

她也好奇今年恩科進士及第是何許人?

高頭大馬上,第三匹烏黑油亮的馬兒上騎著的一玉面公子,膚白如玉,眼角眉梢若春風撫過,溫潤如玉,微微上揚嘴角不笑也似笑。

一襲紅衣,胸前掛著一紅花,身材頎長。

芝蘭玉樹之姿,紅衣襯的容顏勝了幾分。

這正是今年新科探花蕭錦年,蘇桓在轎外一句接一句替段殊道來。

寒門子弟出身,但滿腹經綸,師承白鹿書院山長,連中二元。之前就是江南文人舉子之首,如今看來倒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。

蘇桓刷的一聲打開手中折扇站在街邊搖著頭煞有介事道。

“往常只聞其名,不見其人,對了。世子,這蕭錦年貌似與你那新婚妻子還是同鄉人”蘇桓想到了什麽,以扇背敲了敲手心。

北陌桑,段殊瞇了瞇眸子。

這蕭錦年怎的又與她扯上關系,他冷聲開口道:“讓你看賊人,你倒是對這新科探花很是關心,莫非有舊?”

細品這話,帶著淡淡酸味。

話是說新科探花,但意之所指,在敲打自己怎的曉得世子妃出自何處?

蘇桓向來心細,知道這位爺不是普通好糊弄的,當下忙笑著拱手討饒道:“不敢,不敢。下官只是就事論事,對,就事論事。感慨一番這新科探花一介寒門竟比過了世家子弟,得了聖上青眼。”

被議論的當事人今日心情甚好,了卻心頭一樁大事,博得功名。便有那底氣去心愛之人家中提親。

魂牽夢縈那人仿若就在眼前,多少年,多少月,這份心悅壓在心頭。

註1郎騎竹馬來,繞床弄青梅。少女姣好的臉龐帶著淡淡櫻粉,離的不遠不近,站在梨花樹下,著一襲粉白百花曳地裙,擡著臉龐,陽光初照,面上細細的絨毛透著嬌憨可愛。一聲錦年哥哥,直直落在他心頭。

無數鮮花從閣樓上頭扔了下來,擡頭向上望皆是京中貴女,容貌姣好,但他見之無味。

已心有所屬,一路騎著馬兒向前。

一朵碩大的牡丹落在官帽上,迷了眼。蕭錦年伸手取下花,輕輕拋擲在一販花的小販花籃中,激動的那小民磕頭謝恩道:“謝謝貴人賞賜。”

他笑著擺手那剎那,見著後頭立著一姑娘,身姿裊娜,鬢邊紫鴦花雖樸素,卻賽過今日無數鮮妍美麗。

他楞住了,一口桑桑在唇邊呼出。

溫柔的眉眼沈溺了無限深情,馬兒不停的往前,他直楞楞看向那女子,偏著頭,扭過頭。

比之半年前,她似是更嬌,更媚,就站在那,風華絕代之姿。

作者有話說:

溫柔男二,錦年進京了。

段世子吃醋史即將開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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